要丁三周说,他最信服的人还是丁四洲。“你问我为啥?”丁三周说,“看得长远,敢为人先。”
从山大沟深的自然村,搬到一马平川的太京镇,是桩大好事,但一开始,村民并不积极。64岁的共产党员丁四洲,退伍后当了大半辈子村小教师,他带头搬,还给大伙儿做工作,顺利促成整村易地搬迁。
带头搬
易地搬迁这件大好事,为啥有乡亲不愿意,丁四洲有些想不通。
丁家门是甘肃省天水市秦州区太京镇唐家窑村下辖的自然村。虽说同属一个行政村,可隔山架岭,相隔不下6里地。且丁家门又是两区县、三乡镇交界之处,藏于大山,锁于群峰,极为偏僻。附近数十里,说起丁家门,就一个字:穷。“地薄天旱,刨土要饭。”
要说,这平日里闲聊,丁家门村人的话题,总绕不开这些:说镇子的好,交通便捷,集市热闹;说川里的好,土地肥沃,吃水方便,“就是走一步路,也是平坦的。”你一言我一语,话里话外,无不流露着羡慕和向往,有人就说了,“啥时间咱也搬出去,把穷根给拔了。”
可就是这样,等易地搬迁的政策真下来后,反倒是沉默了。
丁四洲记得,第一次村民大会,村镇干部高兴地宣讲政策,群众却并不积极。山上的仲夏,清早透着些许寒凉。会场上,你看我,我望你,谁也不言语,自顾自地紧紧衣领。
这时候,丁四洲说话了。“丁家门为啥穷?归根到底,是地方不养人。”丁四洲说,山大沟深,交通闭塞,到镇里赶集,就是抄近路,也得走一个半钟头。吃的窖水,种的旱地,只能填饱肚子,哪能发家致富。
“作为村小老师,我知道娃们更可怜,小学念到三年级,就要走读。天麻麻亮,背上馍馍,结伴出发。摸黑走5里山路,还要过一段驴脊梁样的小道,路窄沙土滑,两边是十数米的陡峻山崖。至于婚娶的事情,一年更比一年难,甚至两三年都不见个响动。先人手里,丁家门是致富无门,现在政策好,易地搬迁,人挪活嘛,我丁四洲举双手赞成,坚决搬走。”丁四洲说。
丁四洲讲完话,伸手扯了扯衣角,将衣服扯平展。这时,一旁坐的丁三周注意到,当天的丁四洲,换了身新衣裳,胸前佩戴着党徽。
讲实话
散会后,丁三周说,“丁老师的话,硬得很。”
丁四洲说,“都是实话。”
丁三周说,“大家不愿意,是因为有感情。再说,那楼房虽好,可没门没院,铁锨都没处放。”
山村的夜,星月明亮。人声俱寂,虫鸣不息。丁四洲似乎是自言自语:“谁能没有感情?”在丁家门生活了大半辈子,要论对故土的感情,丁四洲不比谁轻。
当年从部队回来,本有机会留在城里,丁四洲却选择返乡。山高路远,尽是羊肠小道,丁四洲顺着记忆,回到阔别4年的家乡,一碗浆水面,就着半截绿辣子,吃得额头冒汗,浑身舒畅。丁四洲不无感慨:月是故乡明,还是家里好。
然而,交通、饮水、上学、就医等一系列难题,就像村口远处的座座大山,堵住了丁家门的致富路。丁家门渐渐落后于时代。
丁四洲寻思着,丁三周的话不无道理。土地是农民的根本,挪出穷窝,搬进新房,房子不能中看不中用,得要功能实用,住得才舒心。
丁四洲将想法和盘托出,村镇干部拍胸脯、打包票:完全尊重群众意愿,别说房子设计,新村选址、后续富民产业发展等,都和群众商量着来。
解心结
改了图纸,优化了方案,然而,镇干部进村,村干部入户,几次三番,话说干了,嘴磨薄了,却没得到丁三周一句准话。
丁四洲问,新居的效果图是啥样?干部拿着图,对房屋结构、面积大小、庭院阳台,一一作了解释。丁四洲拿上图纸就出门,却又折了回来,戴好党徽,并对村镇干部说,“你们且坐,我去做工作。”
丁三周远远看见了丁四洲,按照辈分,叫了声“哥哥”。
“为啥不想搬?”丁四洲开门见山。
“拿不出钱。”丁三周也不拐弯。
“政府帮着贷款,还贴息。”丁四洲说,政策已经讲清楚了。
“话是这么说,可首付也要一笔钱。”丁三周说,“拿不出来嘛。”
“你给娃娶媳妇,不是存了彩礼钱嘛。”丁四洲说。
“丁老师呀,这钱不能用。”丁三周说。
“这我倒想和你论一下。”丁四洲说,“丁家门为啥娶媳妇难,因为穷。为啥穷,因为地方不养人。山跟着山,沟连着沟,村里的年轻人,外出打工都不愿意再回来,你还想娶个媳妇回来?再看看咱们这土坯房,吃口水都要看老天爷的脸,谁家的女子会稀罕。”
见丁三周不言语,丁四洲接着说,只有搬出去,搬到川镇,人才能活泛。丁四洲展开搬迁点效果图说,这房子,二层小楼,还带个小院子,自来水进屋,硬化路到门。冬天烧暖气,不用黑天半夜烧炕。做饭是燃气灶,年轻人用的电脑,也都给拉上了网线。
“赶集十分钟,进城半小时。”丁四洲说,条件好了,还怕说不下媳妇?“这是啥生活嘛!做梦都梦不到的好生活,你还扭捏个啥哩。”
丁四洲一席话,说动了丁三周。搬迁定了下来,可搬迁后,老宅复耕的问题,又冒了出来。村里不少人说,如果搬迁后,要将老宅拆掉,那就坚决不搬。
大家伙儿来寻丁四洲,丁四洲听完大家的话,开导道:“大家说的有道理,也没有道理。有的是小道理,缺的是大道理。”
“房子是为人服务的,人都搬走了,房子就完成了它的使命。”丁四洲说,“乡愁可不只是烧柴火冒炊烟,如果生活好了,能用燃气灶,我是断然不会再去拾柴劈薪。日子过好了,没人愿意往回看。”
丁四洲说,“我是共产党员,我带头,一起搬!”在丁四洲带动下,村民们全都同意了搬迁。
丁家门村搬迁了,新居白墙黛瓦,人似画中游。家安置稳当了,村里喜事连连。近年来,不是这家娶媳妇,就是那家换新车。
有空时,丁四洲会骑摩托回到老村,站在山梁上望去,成片的果树已然成林。“挂果的时候,苹果红红一片!”丁四洲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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